說著的時候,眼睛都還要往溫沛妤瞟過去,說話夾槍帶棒的。
溫沛妤雖說不是將門出身,但她素來就是個毛躁性子,加上從小就是被嬌寵長大,更加不把人放在眼裡。
「說起橫行霸道,我倒覺得祁縣主可謂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,寧一你說呢?」溫沛妤餘光瞟了眼她身後的趙雙姝,便對上了祁珺的目光。
顏寧一心裡微微有些煩躁,她本是不想參與進來的,奈何她沒這個膽子拂了溫沛妤,壓下心底不快,面上柔聲說道,「沛妤你說得是,畢竟那可是個有封號的。」
溫沛妤一聽,當即就嗤了一聲,笑道,「有封號又如何,終歸還是比不過旁人,就是不是親生的,也勝似親生的。」
前兩句祁珺還能忍,可這后兩句祁珺就忍不了了。
「溫沛妤,你把話給我說明白了!你到底什麼意思?!」祁珺忍無可忍,只是心底莫名心虛。
「還能是什麼意思,我以為祁縣主這樣聰慧,必定是能猜得出來的,沒想到竟然也是個蠢的!」溫沛妤撥弄了下手邊的夾竹桃花,輕輕笑了笑。
定遠侯夫人對親生女兒並不上心這事,在鄴都並不算個秘密。 祁珺俏臉登時漲得通紅,指著溫沛妤半天,卻說不出一個字來。
溫沛妤說得沒錯,娘親縱然生了她,卻對她只是一般般,除了該有的規格,別的什麼也沒有。
說來,她也確實連趙妹妹都比不過,好歹趙妹妹還有個勝似生母的寧國公主。
「祁姐姐,」趙雙姝見她這般,上前輕輕握住她的手,又道,「定遠侯府的家事到底如何,外人哪裡能知道得清楚,端看你自己如何想的了。」
不放在心上,那便就什麼事也沒有,也不會有人能拿這事來說嘴。
可若是放在了心上,叫所有人知道了,只怕以後遲早要被拿到明面上來說。
眼下可不就是最好的教訓?
祁珺就看著趙雙姝,下唇輕輕地咬了咬,眸子里透著一抹堅定,道,「趙妹妹你說得對,我家的事情外人又哪裡能真的知道,我又何必去理會一幫子吃飽飯撐得慌的人!」
話里說的人,在場眾人心裡都清楚,卻無人敢挑破罷了。
「趙大姑娘,」溫沛妤忍了又忍,目光落在了趙雙姝身上,見她望過來這才再次開口,「這是我和祁珺之間的事,你不要參與進來。」
免得……傷及無辜。
她目光柔和,語調更是溫和得令人詫異,分分望向了趙雙姝。
顏寧一也在看著她,眼裡帶著困惑,實在是想不出緣故。
倘若說沛妤是男子,這般對待趙大姑娘還說得過去,可沛妤是女兒身,二人先前又無交情往來,如此就有些說不過去了。
「難道……」顏寧一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,被嚇了一跳,趕緊低下頭掩住眼底驚慌。
北越民風開放,街道上隨處可見少男少女,男女婚嫁也算開明。
便就是有些特殊癖好,在北越也是能被理解的。
可這麼久以來,她又並不曾見過沛妤對誰上心,或是生出過那起子心思。
或許,只是她多想了吧!
「我與祁姐姐乃是好友,如今見祁姐姐被他人詰難,我若是冷眼旁觀,豈不成了鐵石心腸?」趙雙姝語氣淡淡的,並不大願意多說。
不知為何,她總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,像是……
如芒在背!
趙雙姝暗暗地在心裡想著,她對自己格外不同,許是抱著目的而來。
「……」對著她,溫沛妤竟是一句重話也沒有,頗為無奈地道,「既然如此,那便隨你吧!」
總歸不會令她難堪就行。
……
雪下得越來越大,落得眾人斗篷上都是,遠遠望去一片銀白。
溫沛妤和祁珺還在爭執著,誰也不肯讓著誰,但凡有人勸一句,總是要被一道懟回來,漸漸的也就沒人敢上前勸了。
「都說這鄉下丫頭裝大家閨秀,總歸是不像的,不成想你倒是學得有模有樣!」祁珺半點也不肯落下風,爭紅了臉。
比起她,溫沛妤反倒顯得更雲淡風輕些,譏諷道,「說來說去你也就只會這麼兩句話,要不要我替你想一些新詞兒?」
祁珺爭得臉紅脖子粗的,正要回擊呢,就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逼近了。
「祁姐姐,溫姐姐,你們二人怎的次次見了面都要吵上幾句嘴?」一名橙色羅裙的少女,面上端著明媚的笑容,朝眾人快步走來。
見了是她,二人這才肯停下爭執,溫沛妤率先說了句,「楊妹妹是不知道,這有些人光是看著都讓人厭惡。」
「是啊!我是讓你厭惡了,可誰知道你又是不是讓我厭惡了呢?!」她話音才落下,祁珺就回懟了過去。
「……」少女便是小郡主楊丹儀,聽著二人爭執不休,委實頭疼。
忽地,她目光一掃,見祁珺身側站了位容貌無雙的少女。
「這位姑娘可是寧國公主膝下長女?」楊丹儀朝她笑得溫婉。
趙雙姝素來就聽過幾耳關於她的事,此刻見了真人才知傳言不虛,淡然一笑,「臣女見過丹儀郡主,郡主萬福。」
園子里其他人也跟著福身行禮,楊丹儀嘴角勾起一抹笑,眼底狠毒卻一閃而過。
表妹可是和她說過的,這忠勇伯府大姑娘是個目中無人的,先前還頻頻惹得表妹被姑父姑母責罰。
於情於理,她都應該幫著表妹才是。
「都起來吧,」楊丹儀並未端著郡主架子,反倒極為平易近人,笑了笑,「一早祁姐姐就和我說過,說是今兒要帶一個姑娘過來,還頗為神神秘秘的,不想竟是表妹你。」
她父親和孝昭帝乃是堂兄弟,和寧國公主也算是堂兄妹。
自然,她和寧國公主的女兒,便就應該是表姐妹。
「郡主千金之軀,臣女不敢高攀。」趙雙姝面色仍舊冷淡,與她不動聲色地劃清了界限。
「瞧姝表妹說的,你是姑母的女兒,和我自然是表姐妹,哪裡能是高攀不高攀的?」楊丹儀輕輕笑笑,面上險些沒繃住。
這個狂妄的庶女!
當真以為自己被記到了姑母名下,便就真的成了嫡女了?
做她的春秋大夢吧!
聞言,趙雙姝便忍不住皺了眉,順著她的話接道,「我原不過是伯府的庶長女,有幸入了母親青眼,成了嫡長女,既然郡主並不嫌棄,臣女便斗膽稱郡主一聲儀錶姐。」
楊丹儀,「……」
楊丹儀恨恨地剜了她一眼,卻又不敢叫她瞧見,心裡氣得不行。
還真是個慣會順杆子往上爬的小賤人!
眾人也在心裡道了聲佩服,如此一來,可就成了丹儀郡主上趕著認她為表妹了。
也算是變相地承認了她嫡長女的身份,可謂是一石二鳥之計。
眾人都在想著的時候,溫沛妤反倒替她說了句,「楊妹妹,不是說今兒個要舉辦文會嗎?如今我等都已到齊,就等著楊妹妹為我等引路了。」
她開了口,楊丹儀就是再想刁難趙雙姝幾句,也只有作罷。
「這是自然,」楊丹儀皮笑肉不笑的,轉身與身邊侍女耳語了句,這才朝著眾人說道,「地方我已經讓人收拾了出來,咱們這就過去吧!」
一眾名門貴女,無有不應的。
趙雙姝跟在祁珺身邊走著,腦子裡卻是溫沛妤為她轉移話題一事。
這個溫沛妤,到底想要做什麼? 往年文會並沒人邀請趙雙姝,今兒還是她頭一次來。
楊丹儀住的地方原是弄月閣,已於去歲騰出,換了如今的褚榆園。
一眾少女被引至此地,才進園子就被園內風光吸引了去。
「郡主,我記得你這園子原來可不是這處,怎的還換了?」外邊罩著雪色狐裘的少女,抿了抿唇。
少女出身於定國公府大房,有一嫡親姑姑,便就是當今的謝皇后。
定國公府一族,因著孝昭帝對謝皇后的愛重,加上世代傳承積累下來的家業,一舉成為鄴都舉足輕重的高門。
說起來,這褚榆園裡所有人都不如少女尊貴,就是楊丹儀對著她也得客客氣氣的。
鄴都不少人都想著巴結少女,奈何少女原是個不喜與人結交的,也就只好斷了這個念想。
謝宛棠……
趙雙姝腦海里閃過少女的名姓,對她的印象其實並不深刻。
前世謝宛棠並沒落得多好的下場,聽說是被謝家二房做主,嫁給了遠在邊疆的破落戶為繼室。
那家人可並不是什麼好人,謝宛棠嫁過去沒多久就病歿了。
可憐名滿鄴都的才女,就這樣斷送在了謝家二房手裡。
「是啊,還是半個月前才搬過來的,祖父說叫我去汀蘭書院念書,從前的弄月閣實在是不夠寬敞,便命人騰了這個園子出來。」楊丹儀面上帶著笑,無比親切地去拉她的手。
可惜,謝宛棠從來就不是個攀炎附勢的,見她靠近過來,便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兩步。
楊丹儀面上笑容微微一滯,伸出去的手尤為尷尬,祁珺便道,「楊妹妹,今兒個下著鵝毛大雪,咱們還能作詩不成?」
見楊丹儀朝她望了過來,眸子裡帶著感激,祁珺就又說了句,「那我可是說好了的啊!我這個人素來粗枝大葉的,叫我作詩可不行,不過我倒是可以負責幫你們吃點心!」
一席話說得俏皮得很,說完又嘿嘿地笑了笑。
「祁姐姐,瞧你這話說的,難道我還能少了你的吃的不成?」有了台階下,楊丹儀面上總算沒那麼尷尬了。
這種時候,溫沛妤又怎麼可能放過刺她幾句,冷嘲熱諷道,「一天到晚除了吃的就是吃的,也不知道定遠侯夫人是怎麼生出你這樣的蠢貨來的?」
「……」楊丹儀瞬間就頭大了。
今兒個可是她舉辦的文會,偏偏這兩人又是那見面就掐的。
果然……
祁珺當即就變了臉色,臭烘烘地道,「溫沛妤,別以為你有秦國大長公主給你撐腰,我就能怕了你了!」
她雙手叉腰,擼起了袖子,一副就要上前打起來的架勢。
溫沛妤雖說橫行霸道,但她和祁珺不同,做不出這樣粗魯的行為來,譏諷一笑,「看看,我說什麼來著,就你這樣的姑娘家,別說現在還沒及笄,就是以後及笄了,也沒幾個人敢上你家門提親。」
姑娘家還是應該溫柔和順一些,哪怕性子跋扈,總歸不至於動不動就和人打架。
園子里的其他少女聞言,實在是沒忍住,拿著帕子掩住,輕輕地笑了笑。
這些人都是和溫沛妤一夥的,以溫沛妤為首,自然是幫著溫沛妤。
「溫姐姐,還是少說兩句吧,」今兒畢竟自己是東道主,楊丹儀少不得站出來勸說,又去拉祁珺,「祁姐姐也是,明知道溫姐姐的性子,何苦和她爭執不是?」
可原本她不說這話還好,一說這話,祁珺就被激出了怒火。
「原就不是我主動招惹她的,我好端端地說句話,難道這也不行?」祁珺臉色又青又紫,指著溫沛妤就罵,「楊妹妹方才也是聽到的,我和她說話了嗎?她一張口就懟我,我若是忍下,豈不是叫她更加得意?」